公告日期:2015-11-11
1.2萬
時間:104年10月17日晚間19:30
地點:花蓮縣文化局演藝廳
在10月17日這個天氣晴和的星期六夜晚,國立台灣戲曲學院為花蓮縣民帶來了《羅生門》這齣精彩京戲。新編京劇《羅生門》乃國立台灣戲曲學院京劇 團的前身——復興劇團,於1998年國家戲劇院所演版本之經典再現。1998年以前的台灣京劇界,有郭小莊「雅音小集」進行京劇改革與創新下成就的諸多新 穎劇目,有吳興國「當代傳奇劇場」跨文化改編的《慾望城國》,在前人引領風騷創發先導的氛圍下,傳統的復興劇團以《羅生門》一劇加入了新編京劇跨文化風潮 的行列。當年首演的表演藝術家都是復興劇校出身當紅的一時之選,有飾演男人的曹復永,飾演強盜的吳興國,以及飾演女人的黃宇琳,在台北國家戲劇院的演出既 叫好又叫座。去年此劇於首演當時的國家戲劇院經典再現,連演三場,據說大受歡迎。如今到花蓮成為2015太平洋左岸藝術季的一個展演劇目,自然引起我的關 切,大力推戲,招呼著三十幾位好友及學生,充滿期待的進入花蓮文化局演藝廳。
一說到「羅生門」,多數人聯想到的是三船敏郎的強盜多襄丸、京町子的女人和森雅之的武士身影,在日本黑澤明導演的安排調度下,三位演員精彩的展現 各說各話、立場角度殊異的多面扮演。這部於1950年出品的電影,風靡世界影壇,致使「羅生門」一語成了各執一詞為掩飾幽暗內心而隱蔽真相的流行代名詞。 不過如果對日本大正時期的文學有一點認識,就會發現電影《羅生門》的人物、劇情主軸其實是來自芥川龍之介的短篇小說〈竹藪中〉,芥川龍之介的另一篇小說 〈羅生門〉不過是黑澤明藉以作為議論影片中主軸事件的框架而存在。但是因為黑澤明導演的《羅生門》實在是澈底的走進了大眾的世界,故而從彼時起,「羅生 門」一詞即李代桃僵的取代了〈竹藪中〉一文的意涵。
小說〈竹藪中〉以證人的筆錄、當事人的口供形式書寫,筆端冷冽,故事簡單,但情節詭異。一位武士之妻在竹林中遭強盜強暴,武士在竹林中身亡,然而 三位當事人的口供卻殊異。殊異之因,如果說目的在為自己脫罪,問題是一具死屍卻都各自供認是自己殺的。所以說小說既不見真相,目的也不在真相,重點在藉由 隱蔽真相的多重敘事中,辯證人物亟欲掩藏的內心真實。改編後的電影《羅生門》,則在小說之外,另演繹出一段樵夫在羅生門下說出一己所見的「真相」,似可視 為黑澤明對人性黑暗面更深一層的挖掘。新編京劇《羅生門》,則既汲取電影在導演和表演上的諸多特點,又回歸到芥川小說「不見真相」的精神,在小說和電影這 兩者的基礎上,重新調度、重新演繹。
我們走進花蓮演藝廳,只見台上搭建了一個綠竹扶疏的斜坡舞台。戲一開場,劇中所有相關證人、當事人一干人等都朝舞台下或跪或立發言,在座的觀眾彷 彿成了聽審斷案的判官。舞台上只有「男人的話」、「強盜的話」、「女人的話」乾乾淨淨的三段敘事。在低音大提琴和國樂的合奏聲中,於竹林的光影變換之下, 出現了一對美妙的身影——女人(武士之妻)與男人(武士)。女人踩蹻搖步、嬌媚脆水的開口了:「我願終生伴你飛,飛到下一輩,海枯石爛,無悔無怨,無怨無 悔。」在這樣美麗的開場之後,隨著劇情的進展,「男人的話」裡,男人說妻子陰毒,要求強盜殺了丈夫,連強盜都看不下去,回頭為丈夫主持「正義」;在強盜的 版本裡,強盜與女人這兩個陌生男女,得到從未有過的溫存,強盜說女人賢良,自願為她放屠刀;在「女人的話」裡,丈夫為了自己保命,親為妻子解開羅衫,任她 遭強盜蹂躪。每一場戲都利用暗場轉台,給出不同的竹林角度,結合燈光的變換與背景不同明度、密度、光影的竹林投影,影射三種各說各話、流動變換話語的相對 立場,並呼應不同視角下的情境焦距。
女人乃花旦應工,由林庭瑜飾演;男人以小生應工,由趙揚強飾演;強盜則武生應工,由戴立吾飾演。林庭瑜扮相絕美,雖是劇團新秀,然底子深厚,在唱 念做各方面叫人眼睛一亮;趙揚強扮相俊俏,戴立吾武功基礎紮實,作為新生代的當家小生與武生,表現亦不俗。不過或許是當天狀況不佳,趙陽強在一處激越的唱 段上似顯氣力不支,而戴立吾則落掉兩個關要處的台詞,致使觀眾無法理解與之對話的女人的反應。但是這樣的失誤還算是大淳小疵,整體而言,《羅生門》仍不失 為一齣精彩好戲。戲在熱烈的掌聲中散場了,我到處隨機詢問觀眾的看法,大家的反應都是:「好看!」就算是一位表明看不慣新編京劇的老先生,也不否認這是一 齣好戲。
散戲了,觀眾從劇情詭譎、聲光曼妙的劇場回歸到生活日常,期待著花蓮文化局為花蓮縣民籌畫的下一場精彩劇目。